夕颜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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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雷】 我爸妈相册中的故事 番外九 雪夜

开始前惯例的废话时间,这篇想的内容太多爆字数了,内容一多写的也水了,感觉整篇和流水账似的,剧情我解释一下,下一张雷狮还是处在生病状态,毕竟刚刚见红又吹了冷风身体的确吃不消。所以发高烧了。可能有人说剧情突然虐了,其实最虐的差不多就这些内容咯,安雨出生后就基本就是柴米油盐的日常故事,比较温馨了。还有这里声明一下我下周就上班了,更新可能会很慢,但会坚持更新,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好了废话结束,我们开始正文↓

番外九 雪夜

直到雷钧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为止,在那之前,雷狮曾多次天真的自我欺骗到一切噩运的征兆都是因为他过度紧张所导致的幻觉。宛如裹着糖衣的药片,他和安迷修曾经吵过闹过分开过,众多内心上的痛苦和生活处处的压力下终于熬出了一本仅仅价值八元的证件和生命的延续,体格都不小的两人挤在这间别人施舍的旧阁楼里,窝在一张窄小的沙发里看着老旧的方块型电视机里放映的黑白老电影,有时候生了锈的螺丝钉会从各种家具上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洗澡洗到一半花洒的水就突然凉了。即使这样,他还是甘之如饴。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人就是如此没有出息的生物,以前直接灌汤药,苦怕了,等到终于有机会能买上带糖衣的药了,就欣喜若狂的觉得那是糖了。

可当你还觉得甜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想起,在趁他变苦的之前,赶紧用水冲咽下去。

雷狮僵在了原地,距离雷钧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过去了一分钟,他烧在炉子上的水开了,在一阵尖锐的开水声中,他大脑飞速运转,并且在动身去关掉煤气的时间里捏造出以前在雷家时他最常用来保护自己的表情。几度深呼吸后,他转身走到雷钧身边,很巧妙的留出了一个可以供他快速脱身的距离。雷狮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开口道。

“你就是来说这两句屁话的?那你现在可以滚了,我们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你们也别以为我怕你们,你有本事大可以回雷家告诉雷琰那个老 不 死 的我现在住在这里,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要车没车要房没房现在全靠打零工赚钱为生的大学生alpha的孩子,就是他高中就知道的那个安迷修!“

说完这一段话的时候雷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是最诚实的,即使他多次暗示自己表现的坐怀不乱,可狂跳的心脏仍然表示了他的不安,他怎么能不怕雷钧回头告诉雷琰,或许他已经说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只有三个多月,撇去孩子死活不管,他和安迷修能不能继续走下去都要打上很大的问号。危机感和压力排山倒海般的袭来,雷狮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顿时冒了一身虚汗,他承受不住与雷琰共处的空间,仿佛下一秒对方的一句话就会成为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怕极了。

雷琰默默的听完了雷狮一番听上去极其无所畏惧的发言,又看了看对方死死的攥着衣角的手,发出了一声讥笑,他知道,这是猫科动物最常见的虚张声势,不过却不是雷狮惯用的招数。从前的雷狮或许真的就如同凶猛的野兽。每当有人触动他时就会立即露出尖牙冲人扑过去。而如今站在眼前的雷狮却活生生的被人拔去假牙利爪,四肢都被锁链禁锢着,剩下的只能用喉间翻滚的嘶吼来试图震慑住自己。他觉得可笑又可悲。于是他在充分的笑过一场后一边抹着眼角的眼泪一边说。

“雷狮,你变弱了。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褪去了那层最光鲜的外壳。“

雷狮感觉有些头晕,雷钧来的太早,他没来得及吃早饭,刚刚的一阵消耗和恐惧下,血糖值估计已经跌到了有点糟糕的地方,他后退了几步倚在墙上。勉勉强强的扯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值不值得,用不着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来评价,起码,我活的比你和雷霆都自由,而且那所谓华丽的壳,不过就是继承权和金钱吗,那种东西,你们兄弟俩个慢慢享用吧。我雷狮不需要。“

雷钧见原本很难琢磨的三弟突然变得如此坦荡,如今破绽百出的雷狮充满了折磨戏弄的价值,他手里攥着的情报,就仅仅是雷狮住在这里一事,只要暴露给老爷子,那么雷狮就会同时失去这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东西,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到雷狮眸子里那抹从前没有的清亮的光时,他突然就失去了所谓恶作剧的兴致。站在这里有十多分钟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依然,一方希望对方赶紧离开,一方也不想再这个不受欢迎的地方久留。雷钧打了个哈欠心里觉得没劲,他暗着眼神走向大门。路过雷狮时,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扔到了他怀里。

“别误会,是母亲让我给你的,她说天冷了······“

雷狮从纸袋的缝隙里看到了塑料包中折叠整齐的白色绒衣,内心里的瓶瓶罐罐轰然一起倒下,他抱着纸袋的手暗暗的使劲,把纸袋揉的皱皱巴巴。雷钧下楼梯的声音远了,没过多久就听到豪车启动驶走的声音。安迷修还是没有回来,雷狮也无暇去管他。他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件衣服,眼神空洞。过了一会,居然有水滴滴在手背上,雷狮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又咸又涩的液体滑到唇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没想到压垮他的不是雷钧的威胁,却是母亲屈指可数的一次关心。看到这件衣服时只是感觉单纯的伤心,他母亲不是好女人,雷狮曾一度怀疑她是否有心这种东西,回想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的冷眼相对,这件衣服便显得尤为可贵。可令雷狮却并不为此感动。

因为,他早就错过了收到这件衣服的年龄,和父亲雷琰不同,雷狮一直抱着哪一天母亲能在冬季温柔的唤他的名字,并且提醒他记得多加衣服。他等了十多年。如今他终于算是等到了,可他已经不需要了。或许他生下来就不是个孩子,现在却注定要做一个孩子的母亲。雷狮倚在墙边,安静的掉了几滴泪珠后便停止了。短短十分钟多的时间里他的所有负面情绪被糅合并且放大了千倍,如今他脑海里全都是兄弟父亲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只要他还在这个城市,这个和他们共存的城市,就注定没法心安。这或许就是报应吧,雷狮呆呆的想着,那层薄薄的糖衣他终于是含化了,里面研磨的粉碎的药物接触到味蕾,在刚刚甜味的余韵下,成千倍的苦涩顿时在嘴里炸开,苦的人想掉泪。雷狮突然就想起了曾经高中时靠着酒精和香烟支撑度过的日子,他此刻无边想念从前可以从酒精的辛辣和吸入尼古丁时烟瘾得到缓解时那种什么都被抛之脑后一身轻松的感觉。可自从怀孕以来,每次他想逃避现实的时候,都会被肚子里的孩子所牵制,所以他每次都告诉自己为了孩子需要暂时的忍耐,他现在依旧是这么想,但可能是药片实在太苦,这个冬天也实在太冷,他不想再和这一切杠下去。

他起身从安迷修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两百块钱,揣在口袋里下了楼梯。还顺带着把装有绒衣的纸袋扔进了楼下垃圾箱里。

累了就休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并没做错什么······

背对着呼啸的北风点烟并不容易,家里仅存的老旧的打火机摁三下不冒一点火星。含在嘴里的部分被呼出的热气弄得潮湿发软,终于在几次发狠的按了几下后点燃了香烟的一端,雷狮就披着安迷修的外套倚在两座房子中间的间隙里吸烟。烟草燃烧产生的白色烟雾带着熟悉不过的味道其中还夹杂了几丝怀旧的情感,雷狮浅浅的吸了一口,戒烟就一段时日竟不适应的咳了两声。抽烟只不过就是把燃烧出来的有害气体吸入再呼出,一个极其简单并且毫无意义的过程,而烟雾进出之间却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放松。待到香烟燃至一半,北风吹动云层盖过了头顶上的阳光,缝隙里唯一的广源消失了。一片黑暗中只能嗅到呛人的烟味和安迷修大衣上淡的可怜的薄荷味。雷狮停止了吸烟的动作,把烟把从嘴里拿了出来,两指夹着衔在手里。

他和安迷修的初见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当时他是躲在学校两所教学楼的夹角里。那里的空隙大到可以容下两个人,可却是阳光永远照射不进的地方,是个很适合滋养不良风气的阴暗处。所以他经常躲在那里抽烟,这种违背校规的背德感会让他觉得很骄傲。安迷修就是这样在他全盘放空的吞云吐雾的时候不合时机的出现了。雷狮清楚的记得当年的安迷修穿着整齐的校服,白色的袖子上还别着红色的袖章,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签字笔,还戴着一副度数很小的眼镜,长的还比自己矮,浑身上下的孩子气,却非要说出那些不要抽烟好好学习的老掉牙的台词。当然,当时雷狮扯着安迷修领带说求我啊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多少年后会因为这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烟已经快燃到了末尾,红色的火焰马上就要烫到白皙的手指,雷狮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那细微的火苗。他嗅着空间里残留的烟味皱起了眉头,失策了,忘记了衣服容易沾染味道。说到底还是自己做贼心虚,怕安迷修知道,他不准备把雷钧来过的事告诉安迷修,也不找别的理由,他只想再逃避一会。

安迷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从咖啡店里请假离开的时候考虑到家里的食材消耗的差不多了。又绕道去了趟市场,吞了些青菜的同时又买了一堆的水果,凯莉前几天送来的榨汁机因为缺少材料的缘故一直都没用过,他也不想就让一个新的手的厨房用具就窝在角落里生蜘蛛网。大包小包的拎着往外走的时候还顺带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特意让店家在袋子里加了些水,准备自己回家从头处理。一切都考虑到的事都处理周全了,没想到一上午就过去了,安迷修走到路上想着要是做了早饭再走就好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就算是没睡醒也好饿起来了。对于今早雷狮的反常表现,安迷修并没有给予太多的猜想。这是雷狮怀孕以来的常态,变得粘人也好,不安也罢,他知道原因也都能理解,但他也的确无法改变令雷狮不安的根源,也只能在对方做了噩梦要求有人陪着的时候二话不说的掏出手机请假,然后再给对方一个拥抱。

意外的是当安迷修进家门的时候,屋子里是出奇的安静,也没见雷狮坐在外面沙发上嫌他回来慢了。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厨房准备做饭,菜类和主食都好说,当安迷修把那条鲫鱼从黑色塑料袋里倒到了家里最大的盆里的时候,原本因为黑暗而沉默的鲫鱼立即就开始了一番折腾。鱼尾拼命摆动着把盆里的水泼的到处都是,其中一大部分弄到了安迷修的围裙和脸上,二十多岁的男人有些狼狈的举着菜刀,手足无措。他按照店家的教导要先把鱼用刀背打晕,这样处理起来才方便,可活鱼身上的鳞片和粘液令安迷修无从下手,说实话,活鱼的触感很难以形容,每次抓握都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而且它总会从手里细微缝隙里滑脱到地板上,水池里等各种地方。这样你抓我逃的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安迷修也顾不上手里的菜刀,在好不容易抓住跳到地板上的鲫鱼后,攥紧了鱼身,狠狠的将鱼头敲在了水池边缘,原本拼命挣扎的鱼尾立即安静了下来。保险起见,安迷修还是很不厚道的又敲了好几下。鲫鱼最终安静的躺在水池里寿终正寝了。

安迷修长长的舒了口气,抬手用袖子拂去了额头上急出的汗来。准备下一步处理的时候,听见卧室里传出布料摩擦的稀疏声。估计着大概是雷狮睡醒了,赶忙用水洗干净了手上腥乎乎的粘液,脱了围裙搭在椅背上进了房间。雷狮背对着他,白色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小截套在白色睡衣里的肩膀。冬季正午的白色强光照的整个屋子有些晃眼,原本飞扬跋扈的人在一整片白色的覆盖下显得十分安静乖巧。半晌后雷狮似乎是感觉到了伴侣的存在,慵懒的翻了个身对着安迷修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刚刚睡醒的时候视线都有些模糊,他伸手去揉,却被安迷修握住了手。他看了安迷修一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倒在他身上。在想起早晨撇下他一个人面对雷钧的时候顿时又来了气,便把手悄咪咪的绕到安迷修身后,在对方一心一意整理他头发的时候,使劲的拧了一把安迷修腹部的软肉。

“我去!雷狮!“

安迷修一声惊呼差点捂着被掐的地方蹦起来,雷狮看见了他表情转变的全过程,翻了个身子笑的浑身发颤。他毫无良心的笑声弄得安迷修又囧又气,干脆俯下身子和笑的正欢的爱人闹着玩起来,你拽我头发,我挠你痒痒,谁也不肯放过谁。半晌后玩累了,两人才停下来,雷狮捂着小腹瘫在床上大口喘气,不得不承认怀孕真的是件折磨身心的事情,刚刚被整理好的头发又弄成了一团乱。他瞪了眼坐在身边体力却游刃有余的安迷修。愤愤的喊道:“你耍赖,这不公平,我早饭还没吃呢!”

安迷修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没办法, 先天优势。”

和雷狮皮打皮闹够了,安迷修准备起身去处理那条在铁盆里躺尸的鲫鱼,离开卧室前感觉还没腻歪够,又厚着脸皮蹲在雷狮面前,俯身准备亲他。雷狮从刚刚的打闹中缓过神来,就看到了对方放大的脸,突然心慌起来,于是赶紧伸手捂住了安迷修的嘴。两人对视着,他看见安迷修变得疑惑的眼神,紫眸一直闪躲不敢直视对方。

“我累了,想睡会······“他侧过身子,不再准备继续对话。安迷修见对方样子奇怪,但也不打算过多的介入,他转而吻了吻雷狮头发,然后动身去了厨房。雷狮一个人躺在床上,方才的一番大笑似乎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明白,有时候,笑比哭都要痛苦。他知道安迷修和自己是一类人,对于人的态度和心情变化十分敏感。如果他想隐瞒雷钧的事,就只能表现的和以往一样或者比以外更开朗一些。可事实也证明了,这样真的很累。

雷狮铁了心不想让安迷修知道这件事,从两个观点出发,日子过得本来也够辛苦了,双方都宛如身负重担的骡子,谁都不知道压垮他们的稻草什么时候就会来临。安迷修很努力的维系着这个脆弱的家庭,他不想再让他为别的他暂时解决不了的事干着急瞎操心。第二他也抱了最坏的打算,他并不是omega,和安迷修没有一个稳定永久性的关系牵绊着。如果雷琰也是铁了心的要把他逮回去,那么他就一定自作主张的拿掉这个孩子,至于他和安迷修是合法伴侣的这一关系,他要断就能断,不断留着,他人在雷家,就相当于一辈子不见。既然那样死活都是分开,那么这便是他们能在一起最后的一点时光,他不想让安迷修也同样痛苦纠结着。

“好累······“他呢喃道,从床底下摸索出一瓶啤酒······

安迷修觉得不太对劲,他心不在焉的择着手里的小油菜,脑袋里回想这刚刚准备和雷狮接吻时竟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并不像往坏处想或者是不信任雷狮,不过在察觉到对方今天种种反常的表现后他不得不产生一些不安的怀疑和猜测。毕竟雷狮从高中起就有烟瘾,厉害的时候一天就要抽掉一盒,交往后他算是硬逼着雷狮把烟给戒了,但较长时间的抽烟积淀还是把喉咙和肺的状态弄得很差,除了夏季之外,春秋冬季空气一旦变得干燥嗓子就会反复的犯咽炎,这两年才稍微有些好转。可他琢磨不透,若真的是雷狮他瞒着自己抽烟了,那原因又是什么?他知道雷狮自身也很重视肚子里的孩子,平时再难受吃不下饭为了孩子也都硬着头皮撑下来了。可为什么今天却不管不顾的选择了抽烟?话说回来家里又没有烟,这有说明了雷狮今天出去过。众多的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弄得他也心烦意乱,怀孕前三个月是一个节骨眼,可能一个小小的疏忽都能导致不测,撇去孩子安危不管,流 产 对母体本身伤害也很大。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亲人和家庭,自然是不想让这两人受到一点伤害。可雷狮决定瞒着他,这一点就说明了他并不值得雷狮依靠。想想这些,安迷修不禁感觉到了十分强烈的挫败感。他叹了口气把择好的菜放到水池里。

还是再注意观察几天吧······

雷狮晚上又睡不着了,正确的说算是睡了,但又醒了。这是他第n次从噩梦里惊醒,满额冷汗的大口喘气,梦里有无数只漆黑的手从地面伸出,拽着他的衣服裤脚要将他拖至深渊。这还不是他失眠的原因,睡梦中他朦胧的感觉小腹处传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痛感,并不是说那种很尖锐而短暂的疼痛,反而比较像是较为剧烈的胎动,是一阵一阵缓慢的钝痛,一点点的传到神经。等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痛感开始加剧,虽然能忍受,但不适还是不适,短短十几分钟就已经疼出了一身虚汗来。雷狮捂着肚子背对着睡熟了的安迷修,心想着大概是今天中午偷喝的那罐啤酒闹的,肚子里的小兔崽子还真是一点罪不能受的主。他今天总共吞了三罐啤酒和两盒烟,想着应该也足够撑过这段最难打起精神的时间段了。没想到他愁得要命,抽根烟喝瓶酒,这兔崽子还不乐意了。安迷修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晚上睡觉之前还有意的想要套他的话出来,父子俩一个德行,光知道嘴皮功夫。

“也不想想到底是因为谁······“

他揉着肚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雷钧刚刚把豪车停在了自家后院里,他脱掉了黑色的西装外套,反而把它系在腰间,像极了不务正业的公子哥,虽然他本来也是如此。走到大厅才看到雷霆居然也在,他站在硕大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和霓虹闪烁的夜景,手里夹着抽了一半的香烟。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他很自然的走到雷霆身旁停下和他搭话。

“回来拿个文件,明天就走。“雷霆吸了口烟,不急不忙的说话,估计是公司忙的厉害,他说话少了几分威慑力。

“听说你去找雷狮了?“

“是啊,那家伙,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不过也是,毕竟他也结了婚而且还怀了那个野男人的种,估计是很被宝贝着吧,两人恋的死去活来的。真是看不下去了······“

“所以···“雷霆停顿了一下,见雷钧也从怀里的烟盒里掏了根烟出来,就好心的把打火机扔给他用。

“你准备告诉雷琰吗?”

雷钧瞥了一眼大哥,好奇他今天难得话多并且八卦。

“你希望我告诉他吗?”

“无所谓,老三要死要活和我无关。”说完就伸着懒腰准备上楼回房间。雷钧望着他远去。又看了看手里升着袅袅白烟的香烟,突然嗤笑出声来。

“对啊,已经是无关的他人了······“

在经过了昨天的教训后,安迷修特意和老板申请了晚一个小时去工作。趁早晨雷狮睡的还算沉的时候把翻箱倒柜的检查有没有烟酒类物品,确认没有无误后,还把打火机揣在口袋里拿走了。他觉得这般做法是万无一失的。雷狮从浅眠中清醒过来后在摸索不到打火机的时候差点气炸了,安迷修能这么做,可他雷狮也不笨,为了不让安迷修发现,他就坐在厨房靠近排油烟机的地方吸烟,点烟的时候就用煤气来点。昨夜不正常的腹痛还在继续,他苍白着脸在厨房吞云吐雾。这感觉就宛如死刑犯送上刑场,或许今天押送犯人的车坏了,所以刑期得益延后,明天因为驾车的人病了所以又得以延后,后天到达刑场却发现刽子手辞职了所以又得以延期,但每当得知延期的时候,犯人的内心却并不是能苟且偷生一天的欢愉,而是等待死亡来临的不安和恐惧。时间拖得越长,却越成了一种折磨。

他和安迷修互怀心事的度日,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盒烟的存量越来越少,啤酒也只剩下一瓶了。雷狮嗓子理所当然的坏了,咳嗽了整整两天,不敢吃药。就靠多喝水硬扛着,安迷修去市场买了很多水梨回来大量的煮冰糖梨水给雷狮喝,却一直不见好转,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打扫卫生时发现了正剩下两根烟,被揉的很皱的香烟盒。说实话,不生气是假的,可他看到雷狮不安稳的睡颜,还是很拼命的压下了翻涌的火气。装作没看见的把烟盒扔到了垃圾桶的最底层。雷狮第二天找不到剩下的烟,心里自知是被安迷修扔掉了。心虚的不行,距离雷钧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至今还没有接到来自雷家的消息,他感觉可以稍稍喘口气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时,一件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彻底击垮了他心里的最后一层防线。

那是下午,他从午睡中刚刚睡醒,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平常安迷修下班回家的时间,可那人却出奇的没有在家,他摸索过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问人到哪了,却冷不丁的收到了这封短信,上面简短的四个字写着。

“找到你了。“

看到这四个字的雷狮眸子立即缩小并且失了焦距,这四个字令他感觉置身于深海,冰冷的海水夺去了他的氧气和温度,连水面上的阳光也吞噬殆尽。这封不知道是谁发来的短信,十有八九就雷家人发来的,可能是雷钧,可能是雷霆,也可能是雷琰。就像是墙壁上有一只硕大的眼睛在凝视你,不过你走到哪里躲在哪里,他都知道。他不无不在,甚至梦境里,他都会带着批判和嘲笑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你。

雷狮把手机狠狠的扔在一边,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去 他 妈 的苦尽甘来,那些所谓的心灵鸡汤和自我安慰统统去死!他努力过了,他和安迷修都很努力了,他只不过是和所以人一样,找到合适的人,拥有一段婚姻,然后再普通不过生儿育女而已,为什么那么普通的事情,唯独他不能拥有,为什么总有人要从他这里抢走什么,他受够了,他不想再失去,也不能再失去了。他越想越觉得无法呼吸,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眼泪就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什么时候成了这么痛苦的事?

安迷修气喘吁吁的打开卧室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雷狮在喝酒,他所有不安的情绪翻涌而上,最终却变成了难以克制的怒火。他冲上前去把雷狮手里的啤酒罐打到地上,带着气泡的液体顿时洒了一地。雷狮被安迷修突然变得粗暴的举动和态度惹恼。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你什么毛病?“

安迷修没有接话,他俯下身子,按住雷狮的肩膀,力度大到似乎要把骨头捏碎。他湖绿色的眸子里泛着凌厉的光,毫无平日的温柔可言。

“对,我就是有毛病,反正我在你眼里也没有可靠的时候,就算我问你你也会选择骗我瞒着我,宁可一个人在孕期喝酒消愁都不肯和我说,雷狮,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每次我想走进你的内心,想更加了解你,你总是据我千里之外。孩子也是,如果你不想要的话,那就不要生,你现在在这里作践自己身体有什么意思?“

“你不要说的自己跟受害者一样!“雷狮狠狠的掰开安迷修按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了解我什么?你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我他 妈 成天吐得死去活来的还要吃那些味道都难以想象的补品是为了谁?你说我什么事都不告诉你,好啊,那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能处理好吗?你能摆平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二哥上星期都找上门来了!你去封他的口啊!雷家人给我发恐吓短息来,我现在给你看,你去找出是谁发的来啊!你明明什么都改变不了,你还非要知道那么多的现实,我不告诉你,那是我怕你知道了瞎操心也无济于事!我一个人憋着这些事消化了那么多天,如今你却高高在上的说我不好,我遭的罪操的心都是我活该倒霉就是因为我不告诉你安迷修!你还能冠冕堂皇的说你爱我你要替我分担,你要保护我和孩子!你总认不清现实,你总觉得事情是你多打几份工多赚点钱就能解决的,我今天明确的告诉你安迷修,雷家的事你管不了!你既然这么想认清现实我就都告诉你!酒我就是喝了,烟也是我抽的。因为我不做些些我受不了,我压力大的快要崩溃了!你知道吗!“

雷狮的语气变得越发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已经开始落泪。孕期的不适和这几天来情绪上的恐惧化作了说不上来的酸楚一齐涌了上来,他没力气再控诉什么,只能用手掌捂住哭泣的脸。安迷修被这番话打醒,他看着眼前抽泣的人,只觉得内心痛的厉害。他拿开了雷狮挡在脸上的双手,笨拙又小心的替他擦着眼泪。然后在对方情绪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雷狮方才才停止流泪的眼眶又开始泛酸,他死死的抓着安迷修的衬衫,他怀里的味道该死的好闻。安迷修一边抚着他的头部和脊背一边说你哭吧,我不看你。雷狮想他真的累了,也不想再杠了,这才敢放开声在爱人怀里哭泣。过程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后便戛然而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夹杂着哭腔的叫痛声。雷狮突然死死的掐住了安迷修的胳膊,力度大到几乎要刺破皮肉。另一只手死死的按着肚子。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把手伸入腹中粗暴的搅动一般,撕裂般的剧痛从小腹传遍全身,血液沿着腿流淌至脚踝,甚至沾染到了地毯上。见红是一个新生命在慢慢逝去的象征,雷狮疼的意识渐渐涣散,只能躺在安迷修怀里,耳边朦朦胧胧的听出他火急火燎的在打急救电话,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他开始变得冰冷的手掌,叫他不要睡听着他说话。雷狮疲倦的呼出了一口气,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心里后悔着要是不喝酒就好了,落红不至于死人。只是想到在肚子呆了四个月的小家伙可能再也没有蹒跚的扑到他身上喊他妈妈的时候了。想到这里竟觉得心痛的厉害,安迷修的眼泪跟水龙头一样不停的滴在脸上。雷狮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在安迷修俯下身子的时候,努力支起半个身子。颤抖着亲吻上了对方发红的眼眶。

“别哭······”

后来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救护车一路颠簸去医院的路上一直都处在没有意识的情况,直到被推到手术室之前,才能感觉到安迷修牵着他的手被迫被分开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划过手心,雷狮迷迷糊糊的想着原来戒指是这么凉的东西。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进手术室,说心里不慌是骗人的,他能感觉到小腹的疼痛依旧毫不消停,医生们在检查过情况后私语了一番,然后执起他惨白的手腕注射了一阵麻醉剂。睡着前他还能听见安迷修在外面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就觉得他离自己格外遥远,一瞬间,剧痛的痛苦,可能失去孩子的恐惧,对爱人的依赖全部翻涌而上。伴着麻醉剂的作用,他浑浑噩噩的进入了梦境。

安迷修手术室外候着,死死的捂着心口在墙角缩成一团,像是个做错事被处罚的孩子。他总是一味的觉得他能保护好雷狮。可如今他才明白自己所谓的保护不过就是费时费心的做顿饭给他而已,当真正的风浪席卷而来,却只能让雷狮挡在自己身前。他知道雷狮瞒着他抽烟,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却从没有深层的想过令他用这些极端方式解压的原因,他只是一味的逼问,却从未想过雷狮的苦衷。所以这是惩罚,是老天看他并没有做父亲的能力,所以要带走这个孩子来惩罚他的不称职。他不希望结果如此,可若是真的保不住了,他也无话可说。

雷狮的怒吼,雷狮的眼泪,雷狮的痛呼,雷狮的血液,还有最后雷狮给他的安慰性的吻。今夜发生的一幕一幕还在脑子里回放,现实狠狠的扇醒了安迷修的同时也把他推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他无数次的祈祷着希望他挚爱的两人都能平安,时间拖得越长,手术室的门还是没有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在凌晨破晓的时候安迷修终于忍不住溃堤的眼泪,跑到了黑暗的夹角哭的像个小孩。他已经失去了原生的家庭,还不容易在人海中找到了雷狮,他不想再失去自己这唯一一个家庭了。

这对年轻的伴侣在经历了好几个小时候的煎熬中,最后在凌晨五点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啪的一声灭了。病床被缓缓的推了出来,因为麻醉的缘故雷狮还没有醒来,他脸色惨白,看上去虚弱至极。安迷修也顾不得站的发酸的腿,赶紧冲上前去询问状况。力度大的有些握疼了大夫的手。他拍了拍安迷修的肩膀表示大人孩子都没事,只是因为雷狮这段时间犯了太多禁忌再加上情绪不稳定,休息也不好,所以导致的见红。需要在医院修养几天,等状态稳定了再回家养胎。

大夫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安迷修听在耳朵里,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雷狮。转入病房后他才重重的舒了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脏又掉回了胸腔。他去接了盆温水,仔细的擦拭着雷狮的脸和脖颈。窗外的天才刚刚泛白,天空笼着一层雾气,显得十分烦闷。他看了很久,这座他们生长扎根的城市俨然变成了钢筋水泥的黑白世界。这样的故乡,也是时候舍弃它了······

安迷修摩挲着雷狮手上的戒指,他不准备再继续逃避了。

雷狮在中午都快要结束的时候才醒来,躺了众多个小时让他感觉浑身酸痛,意识回笼后他突然想起昨夜的时,赶忙伸手确认孩子是否还在,当他触摸到那丝细微的弧度后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想拿床头的水杯喝口水,却发现手被攥的死死的。一转头就对上了安迷修有些憔悴的睡颜。对方像是大哭过一场,眼眶又红又肿近看活脱脱的一只花栗鼠模样。雷狮看了觉得他傻,想笑,甚至还想薅他蔫了的呆毛。但内心更多的却是愧疚和感动,如果真的没了孩子,估计安迷修会难受到哭爹喊娘的在地上打滚吧······

他的一翻动作很快就惊醒了浅眠的安迷修,那人带着厚重的黑眼圈眯瞪着眼睛抬起头来,在对上雷狮漂亮的眸子时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随后又摆出了一副要哭的样子死死的抱住了好不容易坐起身子的雷狮。口齿不清的吐噜了一堆类似于我好担心你啊,还好你没事,都是我的不好你别生气之类的话,二十多的男人说着说着竟然又开始哽咽了,雷狮听见对方抽抽搭搭的声音感觉甚是头大。但还是任由安迷修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自己则伸手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他本来计划了一堆用来数落安迷修的话,却在看到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后都吞进了肚子里。可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糟心事导致的见红他现在想想都后怕的要命。他昨天在气头上告诉了安迷修雷家的事情,也不知道安迷修是否还能记得。至少他现在仍然感觉自己是被盯的死死的。

两人沉默许久后,安迷修突然伸手覆上了雷狮还在输液的手背,温暖的温度暖和了暴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雷狮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伴侣郑重的做了两个深呼吸后,凝视着他的眼睛道。

“我们搬家吧。搬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一个有你喜欢的大海,一个能让这个孩子健康成长的城市。”

窗外的乌云被风吹散,阳光终于洒进了这所高楼里,装潢暖色调的房间被照的宛如倾斜了万千细碎的金粉,雷狮笑着托腮隔着一层暖光看着眼前的安迷修,一个月间长长的乌发软趴趴的垂至肩部。他伸手扯着安迷修的领带,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一点点的靠近。他闭上眼睛,和伴侣交换了一个极其柔和的亲吻。或许这就是所谓姻缘的红线带来的改变,昨晚他们还经历了那么激烈的争吵,和心惊肉跳的见红,却能在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内互相反省并且做出让步和心甘情愿的付出。能自然而然的重归于好。宛如两块磁石,吸附在一起就再也不会分开一般。肚子里的孩子也似乎能感觉到父母之间的互动,她安心的睡在温柔乡里,等待着几个月后的见面。

雷狮出院以后就一直在家里安心养胎,安迷修这两个月忙的焦头烂额,在和雷狮商定好搬家的新城市后就拼命的联络身边的人脉想办法帮忙推荐他到当地的学校任职。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两人去了不好落脚,要是再没有生活来源,那就应该有住宿街头的可能性。他可不想让雷狮再经历那么多身心俱疲的事情。好歹丹尼尔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先是把安迷修狠狠的批了一顿,说他小屁孩子还非要装大人,钞票房子车子都没有你还敢追雷狮这样的富家公子哥,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说的秋都听不下去了,连忙拿哈密瓜堵自己先生的嘴。不过丹尼尔嘴毒归毒,还是很厚道的推荐了安迷修去当地的一所高中任教。对方在看过安迷修的简历后也表示学历什么的挺让人满意的,就是年轻了点,不过也好说,慢慢培养,工资也不薄,够他们两口子生活。

在解决了工作,薪水等一系列问题后,两人终于决定在大年三十当天离开这座城市。在阁楼住的最后一晚睡得还算安稳,一大早安迷修就收拾好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顺带着还把雷狮裹得只能露出半张脸来。此时他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在安迷修看来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弧度,这忙碌的两个月里他也感受到了孩子的第一次胎动,虽然累的只剩下半条命了,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中午十一点时长途巴士准点的停在了站牌前,两人搬着大包小包上了车,老旧的车厢里空无一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烟变淡的味道。安迷修皱着眉头把窗开了个小缝透气。司机磨磨蹭蹭的在车下抽完了两根烟,才慢慢悠悠的上车启动。不小的噪音带着地上的尘土飞扬。巴士缓慢的行驶,两人一路回头看着,那所见证了他们爱情的小阁楼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们花了二十多年,终于能作为互相支撑的勇气,离开了这座温馨又残酷的牢笼。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可他们自由的时候,也并不会考虑。其中潜在的未知和困难。

长途车颠簸了好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安迷修拖着酸痛的身子往下搬行李,半晌后,雷狮才慢悠悠的下车,他步子有些摇晃的样子还逗的安迷修想笑。

“怎么,没睡醒?”他难得笑着调侃到,雷狮没有接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冷不丁的整个人的重量都倒在了安迷修身上。他脑袋倚在安迷修胸口。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我好像发烧了······”

这是他们的故事的新的开始,是一个万家灯火欢声笑语充斥的节日,是一个万籁俱寂寒风刺骨的夜晚。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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